蓝光犯的是死罪。资深记者红妹在刑前独家采访了他,红妹温和地问蓝光:“你对世界观的改造?人生和追求?欲望和满足?信仰和崇拜?腐败和反腐败?家庭幸福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蓝光惭愧的摇了摇头,始终没说什么,就在红妹准备离开时,蓝光将一封写好的信,颤颤巍巍交给红妹说:“请你把这封信转交给省行行长江凌同志……”
蓝光说罢低下头,在狱警的监护下,向牢房一步一颠走去,踢踏踢踏的脚步和镣铐声,消失在监狱走廊的那头……
记者红妹采集过无数条新闻,接触过无数英雄和反面人物,像蓝光这样的罪犯,她还是第一次见到。为了采集到更有价值的新闻稿源,红妹轻轻打开囚犯写给行长的信:
江凌行长大安
犯罪。这两个字对我来说,一生中都没曾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,到了监狱我才深深懂得了什么是犯罪。犯罪对人生、对家庭、对自己是极其痛苦的。世界上最珍贵的是生命,生命中最昂贵的是自由,现在我失去了自由,生命也即将终结了。
犯罪。葬送的是自己美好的政治前程;毁掉的是家庭;痛苦和难过的是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;伤害最深的是自己年幼的孩子和那花蕾般童贞的心灵。
昨天。年迈的父母来监狱看我,父母明显地老了,头上猛增了许多白发,二老受尽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,憔悴的脸上带着无奈和期盼。被岁月的风霜煎熬了70多个春秋的父亲,他显得十分消瘦,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,他那张曾经幸福的脸,喜悦的脸,充满智慧和安详的脸上,一下刻满了人间沧桑,记下了我的耻辱和不幸。纵横交错的皱纹,像甲骨文一样雕刻在高高的额头上,满脸的疲惫,精神的痴呆,显得弱不禁风,不堪一击了。我无脸面对那张熟悉而威严的脸,我无力的低下那颗朽木似的头颅,泪水不住的下流……
这时,父亲饱受风霜的那双手,筋骨凸露着,隔着玻璃颤抖着拿起话筒,带着伤感和耻辱,带着无奈和幽怨,带着关爱和情怀,这就是父亲。父亲像一座大山为儿子遮挡着风寒,他颤颤巍巍呜咽着对着话筒说:“孩子,我和你娘都老了,没有什么能力支撑了,你怎么能走这条路呢?你忘本了,丢根了,丧族了,是我没有把你教育好,儿啊!爹有罪,罪不容赦……”
父亲老泪纵横,两眼泪水,泣不成声。很久很久他才断断续续、凄凄惨惨、悲悲切切地说:“蓝光呀,今天我把你的孩子带来了,你看他长得壮实,家中的一切你放心,好好听政府的话,塌实地改造,争取早日回家,我和你娘都等着你送终呢……”
作为儿子,世界上还能听到比这种语言更能穿透儿子的心灵吗?这种语言是真挚的,发自肺腑的,具有震撼力的,这就是双亲的关爱,父子的情怀。然而,双亲可能还不知道,不孝儿渴望回家的愿望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了。眼前的情景,怎不让人凄惨、痛心,这毕竟是亲骨肉生死诀别,怎能不肝肠欲断,泪洒狱门。也许父亲在儿子面前,承受再大的压力,也不愿伤及到孩子的心灵。这就是父亲,可怜天下父母心……
一只小手从瘦弱老人手里接过电话,他扬了扬小手,抹去满脸的幼稚和泪水,委屈地说:“爸爸,我好想你,你怎么不回家呀?”说着,孩子哇地一声哭了。当孩子在爸爸面前委屈地嚎啕大哭时,虽然近在迟尺,爸爸却无力保护孩子,他怎能不肝肠欲断,无地自容呢?一个囚犯,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沮丧?“孩子,我可怜的孩子……”
“你知道吗?自从你和妈妈走后,爷爷奶奶整天哭,我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,我想吃肉,更想爸爸……”听到这话,我再也控制不住心灵的颤抖,良心的自责,我双手紧紧攥着话筒说:“孩子,爸爸对不起你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眼前的情景是那么辛酸,那么凄楚。我清楚的知道,这是人生最后一次相见,是诀别。在今后的日子里,谁来呵护孩子花蕾一样娇嫩的童年?谁来抚慰体衰多病的父母?谁在年迈白发人前挡风遮雨,尽孝送终?
我由一名银行行长沦落成囚徒,犯罪固然有它的客观原因,但究其根源,主要根源仍归咎我的自身。如果我能正确树立人生观、价值观,管住自己的老婆,而不是愤怒的杀了她。那么,我人生远征的帆船,就不会在茫茫大海里迷失方向,更不会在汹涌波涛中翻船或搁浅。如果我认真学习,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和事,摆正工作和家庭关系,前进的双桨就不会在急流翻滚的旋涡中折断。如果我能正视社会的变化,正确对待他人和家庭,正确对待周围的环境,也许会在耀眼的金融事业里,奏出一曲人生美好的乐章,人生最美好、最关键、像金子般的青春年华就不会在高墙和电网中度过……
高高的狱墙,长长的电网,把世界一分为二,一边是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,一边是清一色的光头囚犯,两种阵营,两种对垒,把正义与罪恶划分得清清楚楚。我每天面对的是高墙和电网,一条红白相间的警戎线限制了我人身自由,到了监狱,我才深深懂得世界上最珍贵的是生命,生命中最昂贵的是自由,自由中最幸福的是家庭,当我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,已经坠入万丈深渊,悔恨为之已晚……
江行长,就要和您诀别了,在去黄泉路上之前,我还有一个愿望没有了结,我想最后见您一面,向您苦诉一个囚犯内心世界的秘密,为了教育银行广大干部职工,您是否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呢?我知道,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了,没有什么愿望了。但是,我还是想见您一面……
盼望您的到来!
-----死囚犯蓝光写于清明前夜
记者红妹看完信,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,她觉得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驱使她去完成……
不久,沿海日报,春城晚报,电台电视台,各大新闻媒体都相继报道和实况转播了记者红妹采写的《走好人生路》的新闻,这条新闻一时间引起了金融界的轰动和共鸣。街头巷尾人们议论最多的是蓝光行长的犯罪,人们都替他惋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