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儿祭灶,四儿扫屋,五蒸馍馍,六杀猪,七、八砰嚓、砰嚓。”“新年到,新年到,闺女儿要花儿,小子儿要炮儿,老头儿要顶新毡帽儿。”这是很小的时候就跟母亲学会的两句关于过年的顺口溜儿。如今,每逢过年时,这两句顺口溜便油然溜到嘴边儿,儿时过年的情景也就浮现在眼前。
腊月二十三是祭祀灶神的日子,母亲总是花上一毛钱请一张灶王爷的拓片贴在灶头,上面是用五颜六色拓成的灶神像,还歪歪扭扭地写着“上天言好事,下界保平安。”从这天开始,年味儿也就日渐浓郁起来,扫屋、蒸馍、杀猪、炸丸子……大人们忙年,备年货,小孩子慌年,买炮,穿新衣服,和小伙伴们自由自在地玩儿。那时,从新年的初一到十五,有不耕、不商的习俗,人们必须备足年货,街面上也日渐热闹,天天大集,人山人海。
尽管那时很穷,但精神很好,对过年盼得不得了,及早地买爆竹,买两盘,一盘散炮,50响;一盘鞭炮,45响,总共也花不到三块钱。春节前,每逢晴天,总是宝贝似地摆在窗台上晾晒。鞭炮到年初一下饺子时才能放,散炮是一个一个地放,但不到时候是舍不得放的。
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放炮时的情景。一开始不敢放“大雷子”,怕炸手,都是哥哥们放,我只能放炮仗捻儿——那种机器炮,红色的,很小,不太响,大人可捏在手里放,不怕炸手。大人或胆大的小孩放炮时是很有意思的,先点一支烟,然后左手拿烟,右手拿炮,捻子一般很短,哈下腰,迅速地点燃炮捻,挺身将炮仗抛向高空,越高越好,最好是炮仗上升的过程中炸响,那沉闷的炸响,可以传得很远,炸碎的纸屑,雪花似的飘下来,纸屑越碎越是好炮。
我们家里有个习惯,春节那天总是起得很早。母亲虽然常年有病,但她春节那天也一定早早起来,还要端着煤油灯放几个炮仗,用她的话说,只有起得早,一年才能有好运,这叫“抢利便”。我们总是在村里第一个起床,这是一种精神和寄托,就连同村有新娶媳妇的家庭,都早不过我们。起来先放炮,然后才能干别的事,洗脸、下水饺、吃饭。这时候哥嫂们也都陆续过来给父母磕头,每人一个,后来我也跟着磕。天稍亮一些,村里的其他人员也陆续开始走访、拜年、磕头,三五成群地,有说有笑地,到了家有老人的家庭,一般都要集体磕头,他们也不阻拦,甚至还及早地在堂屋门口铺好席子,让来人磕头。这样全村走下来,也就半晌午了,然后再仨一撮俩一团地分头玩。午饭还能吃上白面蒸馍,就着猪肉炖白菜粉条,那个香啊,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。初一晚上,临睡时,母亲常常自言自语:“年跑得远喽——。”听着母亲的话,我的心里总是充满莫名而又无限的惆怅。好在接下来的一些日了还有不少亲戚可走,这种惆怅也就在不觉间散去了。
近一年没有来往的亲戚,春节后大都要来往走动的。两到四封点心,再加上六到八个蒸馍、团子或者菜馍,装在一个用柳条编成的盖篮子里,也就是很丰盛的礼物了,用根木棍一挑,肩上一杠,步行着,一天也就走一家亲戚,后来条件好些,就骑自行车了。午饭后才能回,大都能挣到两毛或五毛的压岁钱,那种绿色的两毛钱上的长江大桥啊,从儿时的记忆深处一直延伸到眼前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,随着市场经济的日益繁荣,对于年的记忆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。后来工作,到了城里住,感觉年味儿也就不是很浓了。记得在单县人行的时候,年初一起得还早一些,一个家属院的同事,还相互走走,拜拜年,后来到了菏泽,住小区单元楼,相互间都不怎么认识和来往,年初一家家大门紧闭,也就不便走访了,过年显得很清淡。现在是发达的市场经济,就连年初一也有不少商家、超市营业,什么东西都能随时随地的买到,因此也不用去过多地准备什么年货,人们也因此失去了准备年货而忙年的快乐。人们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,似乎天天过年,因此也就失去了对年的期盼。
但是,儿时的春节,已经永远地烙印在我记忆的深处。